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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大風光告一段落後,開啟「新時代」的中國,立即迎來了美國總統川普的首趟國事訪問。站上權力高峰的習近平,有別於今年四月出訪美國的嚴肅謹慎,神情輕鬆,笑容透著自信。川普參觀了故宮、觀賞京劇,包括「美猴王」、「貴妃醉酒」等戲碼。「美猴王」一劇呈現的是孫悟空大鬧天宮的過程,讓人聯想起川普不按牌理出牌的作風。

就在川普出訪前不久,美國務卿提勒森出訪印度,並於之前就透過在智庫的演說,敦促印度扮演地區安全的領導角色,美國想加強跟印度、澳洲和日本組成四大「印太區」民主國家和海洋的「強國聯盟 」。而川普政府在訪問前的記者會和公開講話中,也一再以「印度洋—太平洋」 Indo-Pacific)一詞取代使用多年的「亞洲—太平洋」(Asia-Pacific)一詞。川普之前到訪日本,美日也就「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共同戰略願景達成共識,雙方將建立合作框架,要為印太地區的基礎設施提供融資與擔保。

分析認為,這象徵美國地緣戰略的改變,針對中國「一帶一路」的意味也很明顯。美方的用意,可能是要建構橫跨印度與太平洋,聯合日、印、澳、美的聯盟,以抗衡(或圍堵)中國,也可能是找一個有別於歐巴馬「重返亞太」的名詞,來作為川普政府的新亞洲戰略,而其戰略論述為何有待觀察。但是,在十九大之際,美方拋出新的戰略口號,似乎也正是為因應中國「新時代」所造成的新情勢。

中國的新時代,世界的新情勢

十九大及十九屆一中全會順利完成。外界最關注的最高領導班子組成塵埃落定,派系平衡殘存一絲氣息,「習思想」如外界預期放入中共黨章,「習核心」透過這個政治過程進一步的法制化,而「中國夢」的時間表與藍圖也被描繪出來。總的來說,過去五年,習近平透過雷厲風行的打貪,徹底擺脫了舊勢力的惡靈,結合新保守的紅二代力量,挾著要求除去陳痾弊病、帶來美好生活的民意,逐步集結他信任的部屬與舊識,形成了「習核心」,開啟了「新時代」,堅持黨管一切,堅持中國特色的政治制度,堅持幫人民監理從內到外的美好生活感覺。可以說,雖是邁入新時代,但有所變,有所不變。

許多人聚焦在政治局委員及常委的人選佈局上,因為從歷史與傳統角度來看,人選的安排牽涉到派系力量的消長,各自掌管的業務又將影響下一個五年的組織鋪排與政策方向。但是,習近平並非傳統、典型的中共領導人,他建構出的高層統治結構有別於過去的「集體領導」,他任用與拔擢幹部的方式也不墨守成規。因此,十九大具有特殊性,關鍵在於「轉型」,都將體現在中共黨內政治邏輯與權力運作,未來經濟發展的模式,以及對外關係及對台做法上。

對外界來說,更具意義的是去探究、預測,未來我們將會面對一個什麼樣的中國,它會如何影響既有的國際政治格局,或者如何被影響。

新型國際關係?中美競合,全球角力

日前一位日本學者半開玩笑的說,他跟中國學者朋友討論中國過去幾年來的對外關係,有哪個周邊國家關係是算好的?思量許久,反覆推敲,終於想到一個:「巴基斯坦!」

中國過去五年來的「新型大國關係」以及對外作為,無論在國內或國外,普遍未獲肯定,多數意見認為是「失敗」。與美國之間的分歧因川普上台、北韓問題而更顯複雜,北韓核武問題則是越演越烈、難有影響,與南韓因薩德系統而關係降至冰點,在東海航空識別區問題與釣魚台議題上與日本僵持,在南海主權議題上與包括越南、菲律賓等國對立,南海仲裁案結果也被視為是挫敗,另外則是與印度在邊界軍事對峙。上海復旦大學教授沈丁立指出,在南中國海、東中國海、中印邊界爭端、與韓國的關系、與朝鮮的關系等方面都失敗了。「一句話,中國睦鄰政策沒有受到鄰國的歡迎」。中國領導人在處理上述國家關係與爭議時的強勢姿態,也讓區域國家感受到威脅。中方盡全力在宣傳、推進「一帶一路」,加上亞投行,充滿要將亞洲納入「勢力範圍」的政治味,其效益恐要頗長一段時間才會浮現。

如此的對外成績,難怪習大大在十九大前與十九大後,見到川普時的神情判若兩人。

十九大政治報告的對外關係部分,提到全球治理體系和國際秩序面臨許多挑戰,主張「推進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不提十八大的「新型大國關係」,改以「建設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係」,以及「建構總體穩定、均衡發展的大國關係框架」。在全球自由貿易與區域經濟整合部分,提出「要積極參與全球環境治理與落實減排承諾」,在氣候變遷議題上要「做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參與者,貢獻者,引領者」,同時,要「主動參與和推動經濟全球化進程」。更有意思的是,政治報告關於過去五年工作成果部分,強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有具體進展,「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選擇,為解決人類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中國模式,與全世界分享

「全球治理」是近幾年中國頻繁使用的詞彙。從上述文字中感覺得到,在美國從多邊協議與自由貿易讓出主導角色的同時,中國正試圖要取而代之,填補、主導甚至改變全球事務的合作方式。同時,「中國模式」也被認為是值得借鏡、可以輸出的模式、甚至價值。

習近平在2009年出訪中南美洲時說出一段名言:「中國一不輸出革命,二不輸出飢餓和貧困,三不去折騰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顯然,中國不僅即將在2020年前徹底解決13億人的吃飯問題(這是對全世界最偉大的貢獻),在可預見的未來,更將透過「全球治理」與「新型國際關係」,將成功的中國智慧,中國方案,中國模式,輸出、分享給需要的國家。這是一種積極的姿態,顯示北京已有相當的自信,未來在國際事務上應會更主動積極,甚至不排除向特定國家或組織運用手腕甚至壓力、推銷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

至於「新型大國關係」,中美多年來光就雙方到底是不是「中美新型大國關係」這個名詞就難以達成共識,未來在北韓議題,川普政權的不確定性,以及北京銳意接收美國缺席的位置的情況下,能共管分歧,已是相當有建設性的狀態。由於川普至今欠缺完整清晰的對外戰略,而北韓與中美貿易問題也卡在尷尬的位置,未來中美間競合的態勢難免,同時將呈現在參與或影響全球事務的此長彼消與角力之上。

 

十九大政治報告,宣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是有別於1980年代「改革開放」近四十年以來中國經濟高速增長卻失衡的階段。而國家發展的內部矛盾,從「落後」與「進步」的對立,轉變為「美好生活的需要」V.S.「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意味著發展模式的轉變,也意味著在習大大的中國夢的三部曲中,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代表的領導人只有毛、鄧以及他本人。

政治報告明確了中國夢的內涵,即「兩個一百年」的目標。以第一個一百年,2020,完成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為基準點,往後15年,2035,要建成基本現代化國家,再往後15年,到2050,要實現偉大復興,建成富強文明民主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那時就達到「強起來」的境界。

集權永遠在路上

把「中國夢」的進程,與習近平高層人事部署連結來看,多數分析認為,習在十九大前拉下孫政才,排除胡春華,就是不立接班人,意味著他可能在廿大之後,透過修改黨章與憲法的方式,例如「主席制」,延續他的核心執政地位,或至少是實質且直接的權力狀態。屆時,誰來擔任總書記,誰擔任常委,他們的風格與專長或有什麼抱負,都無關緊要。主席決定下一個十年的大政與人事。目前這些都屬臆測,重點是中共黨內的權力結構是否順利調整成「歡迎」這個變革,或者,屆時人民是否歡迎這個集權又延任的領導模式。

可以確定的是,他透過修改黨章,成為第一個讓自己的思想理論置入黨章的現任領導人,權力的高度集中無庸置疑,這也提供他往下個階段「調整」的能量。其次,十九大宣佈成立國家監察委,與中紀委合體運作,顯示打貪工程仍在進行,這將是幫助他再進一步掃除路障、集權的重要工具。第三,他顛覆過去高層接班的「慣例」,建立他自己的接班與任用邏輯。十九大常委名單與王岐山的去留過程中,仍可見派系折衝與妥協的痕跡,但隨著習團隊的全面接任重要職務,這些情況在未來的五年應不復存在。習可望建立「習特色」的權力接班與高層權力運作制度,例如小組制或主席制,如同江澤民對個案建立的「七上八下」慣例。

無論如何,高度集權,它既是目的也是手段,它既為確保個人生存也為謀求大局利益。統治中國的權力,只能交給共產黨,主宰共產黨的權力,只能交給習核心。若習仍選擇建立「慣例」,而非「規則」或「制度」,則不穩定性將持續存在,而他全面掌權的結果,就是全面負責,未來無論是榮耀或是失敗,都歸於他一人。同時,習式的小組制,取代常委制,讓他所有國政一把抓,但召集人很忙,小組與政府部門之間如何協同運作,核心幕僚與小組中的二把手如何協助他正確判斷與決策,是新的政治運作形態,需要密切觀察。畢竟,打貪腐是能夠紓解人民對於「不美好」的不滿情緒,但要實現「美好感覺」則必須要有正確且適切的作為。這考驗的是習與其團隊的執政能力。

對台政策:畫底線,列目標,施壓兼融合

十九大政治報告在兩岸部分文字不算特多,文字的調性也被解讀成具有善意,無論是「承認九二共識的歷史事實」,或是「尊重台灣現有的社會制度與台灣同胞生活方式」。在這之前,「武統」,「統一時程表」等論調滿天飛,「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發展,推進祖國和平統一進程」確立對台政策方針沒有改變,統一時程表也沒有加以明確化的必要。六個「決不」畫出了「反獨」的紅線,藉由「融合」的過程來稀釋「天然獨」與「拒統」,將台灣人的現實需求吸納入其「新時代」與「偉大復興」進程中,這比胡錦濤的「寄希望於台灣人民」更具積極性與攻擊性。另一方面,外交上的打壓,去中華民國意涵化,不會停止。

新時代的兩岸關係,面對的是自信十足的北京領導人,堅持民族主義,輕視西方價值,兩個百年目標,雖未明確對台部分,但習心中應是將「國家統一」作為偉大復興的完成式當中的一塊拼圖。未來台灣所處的環境,在中國因素的介入下,恐會是外部圍堵施壓,內部攪亂紛擾的狀態。台灣人民對於自身價值與制度的堅持,是決勝(或抵擋)的唯一武器,經濟與產業的轉型將是關鍵支撐力量。

有專家認為,當前的中國,就像戰國時期的秦國,崛起並急速擴張,其他國家會運用合縱連橫的手段,合作、抵制、或圍堵、對抗,但中國會想辦法突破、瓦解。歷史中的秦國,最後滅了其他六國,一統天下;總體論述﷽﷽﷽﷽﷽﷽﷽﷽﷽程子。因此難以過去的例子來類比。而當前的世界,新崛起的強權與既有強權之間的衝突,難以再用傳統戰爭方式來解決。往2050年望去,屆時想必是人事全非,唯有價值與制度的力量才能長存,無論是中國的或者西方的,都將如此。

作者  吳敏之  為政治工作者

最近更新: 2017-11-27